共计 3363 个字符，预计需要花费 9 分钟才能阅读完成。
在我的一生中，虎年总是充满特殊的象征。甲寅年，我首演了我的第一部时装新剧《孽海波澜》；丙寅年，完成了《太真外传》的前四本；戊寅年，面临日军侵华，我选择蓄须以明志，停止了一切舞台演出；而 1950 年庚寅年，我全家迁回北京，能够为新中国的戏曲事业贡献力量，是我终身的荣幸。如今，又一个虎年即将到来……在此，我祝愿所有观众朋友们虎年吉祥。”在 2022 年壬寅虎年，“梅兰芳孪生数字人”推出的拜年创意视频在网络上迅速走红，该视频在新华社客户端、抖音、快手、微博、B 站等多个平台发布后，吸引了 200 多家媒体的转载，浏览量超过 5000 万。无论是面容、姿态、语音语调，还是服装、道具、每一个细微表情，这位“数字人”都让大家见识到了大师的风采。
“梅兰芳孪生数字人”建模用到的梅兰芳照片与雕塑
“梅兰芳孪生数字人”（左）与梅兰芳照片对比图
“梅兰芳孪生数字人”静态图像 受访者供图
在科技飞速发展的当今，信息与人工智能技术的全方位数字化和可视化，使得数字世界中的“人”得以复活，成为传播传统文化的“新使者”。
“数字京剧人”重现大师魅力
“梅兰芳孪生数字人”并非首次登台拜年。早在 2021 年，北京梅兰芳大剧院，随着一束光照亮舞台，京剧大师梅兰芳那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身着大褂缓缓走向观众，仿佛带领世人穿越时光。
复现梅兰芳的形象，是由中央戏剧学院与北京理工大学共同发起的“数字梅兰芳”项目的成果。在北京高校“卓青计划”的支持下，该项目运用高逼真的实时数字人技术，重现京剧大师梅兰芳的形象，形成在外貌、形体、语音、表演等各方面接近真人的“梅兰芳孪生数字人”。项目团队希望借此为传统文化的传承注入现代科技的“隐形翅膀”。
项目的负责人、中央戏剧学院教授宋震，从小便是京剧的爱好者，四岁时便随大人去剧场欣赏京剧。2016 年，他对 28 个戏曲院团进行了调研，发现许多濒临失传的剧目亟待保护。“我希望能够做些什么，让我热爱的京剧重新焕发生机。”
宋震与北京理工大学的研究员翁冬冬合作，计划制作真正意义上的“数字京剧人”，复现梅兰芳的“唱念做打”及其独特风采，确保梅派艺术在时代变迁中得以原汁原味的保存，并实现交互表演，以传播京剧艺术。
尽管国内外已有许多数字人技术的先例，但由于缺乏高清的摄影资料，生活影像稀少，表演视频更是凤毛麟角，逼真还原已故历史人物的难度非常大。
团队翻阅了梅兰芳的老照片，结合他的生平经历，最终确定以 26 岁时的梅兰芳为原型。“那时的梅兰芳正值艺术的巅峰，他首次走出国门，将京剧带到国际舞台，引起了轰动。”宋震说道。
团队首先通过照片获取梅兰芳的三维数据，然后邀请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张伟，根据照片制作出 1:1 无表情的头部雕塑。接着，使用高精度激光扫描仪对雕塑进行扫描，从而获得梅兰芳的基本面部结构，生成三维数字模型。”翁冬冬解释道。
然而，这样的数字模型缺乏表情，自然无法模拟京剧大师在舞台上那种眼神的流转。正如东晋著名画家顾恺之所说：“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眼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梅兰芳在日本演出时，东京《朝日新闻》评价“他的眼睛价值千金，魅力皆源自此”，这给团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艺术家眼神所蕴含的文化表达是复现的关键。我们尝试了多种方法，最终采用 Vicon 光学运动捕捉系统记录梅派表演艺术家在表演时的面部表情和动作数据，利用梅派传承人作为‘中之人’（指操控虚拟主播的人）驱动人物模型的表情和身形的数字化重建。”实验室内搭建了庞大的球形设备，配备 36 台相机和 162 组可控 LED 灯，精确捕捉梅派传承人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梅兰芳孪生数字人’是多种技术综合应用的结果，其中包括人工智能技术。”宋震举例说道，《穆桂英挂帅》是梅兰芳 60 多岁时的演出，如何让 26 岁的数字“梅先生”进行表演呢？为了让“梅兰芳孪生数字人”能够演绎更多剧目，团队运用人工智能技术对梅兰芳二三十岁时的唱腔数据进行分析处理，并将相关数据的基本特征与梅派传承人的声音整合，复原梅兰芳不同阶段的语音和润腔，为未来的交互表演奠定了声音基础。
目前，团队已经攻克了高逼真表情光场采集系统、皮肤纹理写实渲染等关键技术，成功完成了人物皮肤、表情、动作、便装服饰、戏服盔头等高精度数字资产的制作，为传统戏曲的数字化探索开辟了新路径。
激发传统文化的无限可能
2022 年，数字人开始大量涌现，“数字人”这一词汇也被评选为“汉语盘点 2022”年度十大新词之一。
以“敦煌飞天”为灵感创造的虚拟数字人“天妤”、中国文物交流中心的“文夭夭”、新华网的“筱竹”、浙江卫视的“谷小雨”、敦煌研究院的“伽瑶”、国家博物馆的“艾雯雯”、中华书局的“苏东坡数字人”等，或在文博场所化身导游，或担当文化短剧的主角，或成为对外传播中国文化的使者，令人耳目一新的形象将传统文化故事生动呈现。
根据贵州民族大学传媒学院副教授鲍远福的分析，“数字人”实际上是现实中人类身份在数字世界中的“替身”或“化身”，它们是人类在网络空间的“真实代理人”，将人类的精神、思维、意识、心理、信仰、道德和记忆等本质要素整合迁移到这种“数字替身”上，使其在仿真的网络环境中得以呈现与重塑。在他看来，现实人类的精神气质与文化特征是数字人的灵魂。“从技术层面而言，数字人是计算机图形学、计算机视觉、智能语音、自然语言处理等技术的结合体，但单有技术支撑远远不够，必须以文化作为基础。”翁冬冬指出。
部分虚拟数字人借鉴传统文化，创造了全新的 IP，通过视觉化呈现传统文化的形象。数字人“天妤”的设计灵感源于传统飞天和唐代女俑，其发型为“双环望仙髻”，簪花采用金、银、铜等制成的多样化金钿，妆容则还原了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出土的唐代女俑的妆容，这些都是基于历史资料和考古研究所设计而成。中华书局的“苏东坡数字人”致力于还原这位文豪的“精神真实”，依托数据标引体系生成各维度的知识图谱，将苏东坡的人生历程与精神世界“翻译”成一个相互关联的数据网络，并将其存储在“苏东坡数字人”的脑中；而“梅兰芳孪生数字人”则开创性地建立了“从艺术到技术”的人物建模方法，探索实践数字演员建模标准和技术伦理规范，将人物的性格和情感融入模型驱动参数，改善了国际建模技术在中国的应用，使得数字梅兰芳的表演更具东方人物特征。
福建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刘桂茹指出：“一方面，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为数字人创新发展提供了深厚的文化根基，使数字人能够成为展示中国文化精神的符号载体；另一方面，数字人通过形象创造、故事讲述、场景应用等方式与新时代的审美相结合，能够以新的文艺形式表达文化自信。”
根据《关于推进实施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的意见》，到“十四五”末期，文化数字化的基础设施和服务平台基本建成，形成线上线下互动、立体覆盖的文化服务供给体系。到 2035 年，将建成一个物理分布、逻辑关联、快速链接、高效搜索、全面共享、重点集成的国家文化大数据体系，实现中华文化全景呈现，中华文化数字化成果全民共享。
宋震认为，数字人技术的创新应用能够推动文化数字化的发展。“我们的愿望是构建更多像梅兰芳一样凝聚中华传统文化与民族精神的标志性人物，形成‘数字中国人物谱系’，以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为依托，展现中华文化的壮阔图景。”
未来，数字人技术在弘扬传统文化、促进文明交流互鉴方面大有作为。在艺术场景的再现与应用上，数字人技术可以修复或重现一些经典艺术情境或角色；在打造数字文旅产品方面，游客可身临其境，与数字人进行互动；在数字艺术场景或角色创作方面，数字人亦能与演员同台演出。
“制造更丰富的中国式数字人艺术角色，让它们通过电影、电视、舞台剧、文学艺术、游戏动漫等形式触达全球受众，有助于提升中华文化的传播力和影响力。《流浪地球》《三体》等科幻影视作品、《第一序列》《地球纪元》等网络文学、《仙剑奇侠传》《三国志》《灵笼》《黑门》等游戏动漫，在利用开发数字人角色讲好中国故事方面，已经取得了成功的探索。”鲍远福说道。（张鹏禹）
